閩西蘇區的曠世冤案“肅社党” 一會上錯呼口號,團政委等17人被誣為“社民党”受到處决
1931年春節前夕的閩西,气候尚有几分清冷。長汀縣南陽“龍田書院”的操坪上,中國工農紅軍第12軍,正在召開一個多數官兵聞所未聞、新鮮而又生疏的紀念大會――紀念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先驅李卜克内西、盧森堡。 大會由軍政部主任李任予主持。他操着廣東口音高聲講道:“寄(這)個李卜克内西和盧森堡,都是德國人,德國社會民主党就是他兩個人創建的。他們積极領導德國的革命運動,成為第二國際的左派領袖。後來,第二國際墮落為修正主義,他們与之作了堅决斗爭,在柏林領導工人起義。起義遭到失敗,兩個人都被反動政府逮捕,遭到殺害,為國際共產主義事遽獻出了生命……” 李主任的報告結束了,台下的几千官兵,按照時興的与會規矩,鼓起了掌。出于激情,第100團團部的青年干吴拙哉,呼地站起身子,伸出右臂高聲領呼口號:’“堅决擁護第二國際!”“社會民主党万歳!” 跟着吴拙哉呼喊口號几十個人,因為這是兩句平時不曾听過的口號。對于大多官兵們來説,這事就像風吹行云那様過去了。 第100團的團部政治干兼保衛干却坐不住了,找到團政委林梅汀,説吴拙哉喊的兩句是反動口號,一起喊的人是“社會民主党分子”。林政委嚇了一跳,馬上鄭重地向對方説:“你不得亂來,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但保衛干依舊堅持:“他們不是社民党分子,為什么呼喊社民党万歳??”林梅汀勸説道:“你亂説這些呼口號的人是‘社民党’,那可不得了,要腦殼掉地的!” 保衛干走了后,林梅汀坐下來,心里被一种説不清楚的情緒緊緊地攫住。他的不安,与當時的政治形勢有關,這時的閩西蘇區,正處在大規模肅反運動的前夜。 首先是中共中央根据共產國際“反對各國社會民主党”的指示,一再發來電令和文件,强調“加緊反對改組派以及社會民主黨的欺騙政策”。中央在不久前下發的《中國共產党對目前時局宣言》中指出:“在譚平山的第三党破產后,鄧演達的社會民主党又開始發現了,社民党所提出的綱領,就是將西歐一切改良主義的欺騙搬到中國來,反對領導中國革命的共產党,反對中國的蘇維埃革命。”根据這种理論,把持中央的李立三,以其左傾的目光,把“社會民主党”看成是中國革命然險的敵人。 來自中央的政策,恰合時宜地成為中共閩粤贛臨時省委、閩西特委在党内開展肅反運動,以扭轉局勢的意念。特委對于前一段時間在軍事斗爭、土地革命各方面受到的嚴重挫折,不是從身身的原因去總結教訓,而是隊左傾觀念出發,判斷党内、軍内混進了“改組派、社民党”,必須來一番大規模的清肅。另一方面,与之毗鄰的贛西南蘇區,正在如火如荼地打AB團,前不久爆發了惊震党内、軍内的“富田事變”,很多人都知道,贛西南那邊已經殺了很多的人…… 林梅汀想到這些,再也坐不住了,到外面去找保衛于事。可是,他向很多人打听,都説没有看見。林梅汀這下有些發慌了,然而又僥幸地想:“事情不至于有那么重吧。過3年師塾的林梅汀,錯過了一個轉瞬即逝的机會,這不但給自己帶殺身之禍,邃由此引發了六七千人罹難其中的曠世冤案! 再説那個年輕的團部保衛干,因反映的情况未得到團政委的重視,不覺心里有气,又找到了閩西蘇維埃政府肅反委員會主席林一株。 畢遽于福建集美師範學校的林一株,任過中共龍岩縣委秘書、宣傳部長。1930年2月,閩西蘇維埃政府成立,他擔任秘書長、文化部長,同年11月改任裁判部長,12月兼任肅委主席。當他听完保衛干的講述后,眼睛瞪得溜圓,神情變得緊張起來,决斷地説:“這是嚴重的情况,馬上開會研究!你也參加肅委的會議。” 在臨時召集的肅委緊急會議上,林一株的講話像鼓點一様敲在人們的心上:“我們正要抓‘社党’分子,現在他們自動跳出來了,邃等什么,我們要以决然的手段,勇敢地扑滅這些反革命!” 与會者的心情緊張起來。近幾個月,特委一直為閩西到底有没有社會民主党所困惑,感到這場運動無從下手,而現在“社党”分子突然冒出來了,會議在几近一邊倒的情形下作出了立即在第100團肅反的决定。 2月10日,离春7天。林一株親率調來的一個連,在第100團駐地,首先逮捕了林梅汀。當被棕繩鎖住喉嚨的林政委,又看見吴拙哉等60多個官兵俱被五花大綁押走時,覺得身子就像掉進冰窟,万分后悔當初没有把保衛干追回來…… 傳統的春節喜廈,不能遲緩肅“社党”分子的步履。正月初三,中共閩西特委、閩西蘇維埃政府,同時發出兩個通告。第一號通告强調了肅“社民党”的重要性,指出:“各地立即根据閩西政府最近頒布的關于社會民主黨的罪惡与事實,嚴密清查這些暗藏活動的反動派,迅速消滅這些最危險的敵人。”第二號通告着重對下一步的清肅斗爭作出布置:“對‘社党’的主要首領,應連同其口供押解到閩西蘇維埃政府審理,一般成員由各縣肅委會處理。對其重要首領,應當嚴辦,一般成員在公布其行為后,令其自首。”通告特别地强調。“千万不能輕易地處理!” 這兩個通告的發布,等于宣布閩西不但有“社民党”,而且邃有龐大的組織。 3月2日,正是農歷正月十五的前一天,由閩西蘇維埃政府召開的“閩西工農兵審判反革命社民党分子大會”,在永定縣的虎崗召開。 上午10時,在3000多雙焦慮不安的目光中,荷槍實彈的戰土押出了一長串繩捆索綁的“社党”分子,走在最前面的是林梅汀。僅僅20天時間,這個團政委已經脱形得讓人難以辨認了,渾身?虧垢傷痕累累,昔日英姿不复在。顰然,他受到殘酷的折磨。吴拙哉等人都受到了刑訊,有的被鉻鐵燙爤了胸脯,有的被木杠壓斷了雙腿。 審訊大會開始,在人們屏息凝神的聆听中,擔任大會主席的林一株,借助鐵皮喇叭筒,發出震撼人心的聲音。肅委主席宣布了部分“社党”分子的罪行和職務。 “原100團政委林梅汀,系民党特委宣傳部長; “原100團長黄洪,系民党特委組織部長; “原100團參謀長江桂華,系民党特委常委; “原100團團部青年―1:事吴拙哉,系shit~扑民党特委宣傳部宣傳科長……” 被宣布為社民党重要分子的名單,共有34個。更令与會軍民們為之震惊的,是林一株宣布,立即將林梅汀、吴拙哉等17名“主犯”,執行槍决! 不僅人頭攢動的會場上出現了不安的騷動,就是被武裝看押的60多個“社党”分子,也炸了營,有的被嚇得發出惊恐絶望的叫聲,有的扭動着繩捆的身子發出憤慨已极的抗議。但他們的行動馬上被戰士們壓下去了。林梅汀的雙眼呆瞪瞪地朝前望着,喉嚨里像啞巴一様吐不出字來“啊、啊”地叫着,原來林的喉結已被一根細小的鐵絲給勒住了,鐵絲的兩頭扭捆在后頸上,一扭動就痛疼難忍,這是他無法呼喊的原因。 會場上的騷動被制止了。林一株接着宣布今后對“社党”分子的懲辦原則,概括起來有三條,即三個殺字:一、對已捕獲的“社党”分子,凡家庭出身不好的予以處决;二、在“社党”内部擔任科長以上的負責者,判處死刑:三、隱藏在党、政、軍領導机關内的“社党”分子,也予以最嚴厲的懲處――槍决。在全場人听得毛髮悚然的气氛中,肅委會主席發出森冷庄嚴的號召:“各地的肅委机關,要繼續努力地破獲未被發現的‘社党’机關及其党羽。” 林一株的講話一結束,林梅汀、江桂華、吴拙哉等17人,被行刑隊押往刑場,執行處决。刑場設在虎崗3里外的荒山坳。一陣槍聲響過,閩西蘇區第一批破獲的 “社党首領”的靈魂連同軀殼,長留在行人罕至的荒岭上。行刑之前,林梅汀和吴拙哉等人喊起了“打倒社會民主党!”“共產党万歳!”的口號。 可悲的是,這些人直到死的時分,邃不知道“社會民主党”究竟是何怪物,而他們恰恰被誣為“社党首領”! 二、林一株毫無根据地宣布傅柏翠為閩西“社党”首領,將“閩西王”從革命陣營中赶走
處决林梅汀等17人的當晚,林一株指揮特行隊進行了兩次重大行動。首先在紅12軍的3個團當中,抓捕了40多個“社党”成員,全是排以上連幹部,職務最高者為102團政委盧肇西。接着,特行隊逮捕了永定縣委書記曾牧春、縣委組織部長謝憲球等15人。 盧肇西在閩西算個名气不小的人物。1928年6月,他擔任過永定暴動的副總指揮,後來調任紅四軍二縱隊政治部主任,曾被紅四軍前委派往上海与党中央取得聯繫建立了上海至閩西的地下交通綫。他既是閩西特委成員,又是中共閩粤贛臨時省委委員。 盧肇西首先受到了綫香火燒身的刑罰,接着倒懸吊起用藤鞭抽打。他的身上皮焦肉爤,血肉模糊,但他仍舊呻吟着申辯:“你們打死我,我也不是‘社党’。…… 兩天這后,對盧肇西的再次弄訊,增加了一項新的審問;”傅翠是不是你們的領導人?“盧肇西矢口否認。永定縣委書記曾牧春,也在再次提審中被訊問到同様的問題。 儘管盧肇西、曾牧春等人否認傅柏翠是“社党首領”,但在3月6日下午,閩西蘇維埃政府發出了第23號通告,公開宣布傅柏翠是閩西“社党”總首領,他的家郷古蛟區是“社党總部”,號召蘇區軍民与傅柏翠進行堅决的斗爭,打。他的身上皮焦肉爤,血肉模糊,但他仍舊呻吟着申辯:“你們打死我,我也不是‘社党 ’。”…… 兩天之后,對盧肇西的再次刑訊,增加了一項新的審問:“傅柏翠是不是你們的領導人?”盧肇西矢口否直至把“社党”消滅為止。 傅柏翠為何等人物,時年35歳的傅柏翠,福建上杭縣蛟洋人,曾留學日本,參加過孫中山的同盟會和中華革命党。回郷后領導民眾查清縣知事丘嘉謨侵吞公款5 万余元的事實,將這個上杭最大的官紳扳倒在地。1926年,傅柏翠被委任為國民党上杭縣党部秘書兼黨委,旗幟鮮明地支持閩西的農民運動。次年“四一二政變”之后,他受到了國民党右派當局的通輯。經中共福建省委負責人羅明,与之推心置腹地長談多次,在羅的曉以大義的感召下,傅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党。他按照省委指示,在蛟洋辦起千余人槍的農民自衛軍,形成与反動軍閥郭鳳鳴公開對抗的局面。郭多次派兵攻打蚊洋,均被傅部擊退。蛟洋成了“農民的世界,共產黨的天下”,傅柏翠被民眾譽為“閩西王”。 1929年3月,毛澤東、朱德率領紅四軍主力轉戰到閩西,毛朱聯名寫信給“閩西王”>,邀他赶來“見面一叙”。傅柏翠在古田的游魚壩收到信,隨即帶連夜赶到紅四軍駐地。對朱毛心怀仰慕的“閩西王”,与他們一見如故。毛澤東向傅交代了几項任務,其中一項是集中上杭的地方武裝,組編為紅四軍第四縱隊,由傅任司令員。同年6月19日,第四縱隊配合紅四軍主力,攻剋閩西重鎮龍岩。是年9月,傅部又打頭陣奪取了400年來無人破取的“鐵上杭”。同年12月,已是前委委員的傅柏翠,在上杭古田參加了紅四軍第九次黨代表大會。 作為深孚眾望的“閩西王”,傅柏翠為閩西革命根据地的創建竭忠盡智,辛勞奔走,立下了不可低估的功勛。然而毛澤東、朱德离開之后,以鄧發為書記的中共閩粤贛特委,不能正确地對待傅柏翠,“閩西王”連連受挫。 1930年春,受到蘇聯大辦集体農庄的啟發,傅柏翠也要在蛟洋摘集体耕种的試驗。特委認為這是破坏蘇區的土地革命,并指責傅与共產党對抗。3月中旬,閩西蘇維埃代表大會召開,傅負气不參加,但他邃是當選為政府執委、財政部長。傅柏翠因与特委意見不合,不愿就任。不久,特委派閩西蘇維埃政府秘書長林一株,來到蚊洋找傅柏翠,要傅抽出一部分槍交特委使用,包括傅本人使用的勃朗宁手槍。“閩西王”勃然大怒,將林轟走,然后寫信給特委反對“党霸”。12月初,在閩粤贛省黨代會上,鄧發与林一株指責傅柏翠“對抗黨的路綫、違反組織紀律”,開除了傅的党籍。為要削弱“閩西王”的勢力,特委將上杭北四區的13個郷的党政組織及其黨員幹部,一概摒棄在党外。這様一來,黨員、群眾大有意見了,以至于特委派的幹部進了北四區,群眾憤怒喊打。特委遂説這些人隨傅柏翠“反水” 了。在這錯複雜的情形下,林一株等人駕空閩西蘇維埃政府主席張鼎丞,毫無根据地宣布傅柏翠是閩西“社党首領”,并對盧肇西、曾牧春等人搞刑訊逼供,給傅戴定帽子。 以傅柏翠在閩西的實力和政治影響,第23號通告的宣布,讓許多軍民惊疑交加,大惑不解:“這是怎么回事?” 閩西蘇維埃政府主席張鼎丞按耐不往心頭的焦慮,拉上特委宣傳部長郭滴人,來到肅委會找林一株:“這么的事情,怎么隨隨便便地宣布?”林一株傲然回道:“什么隨便,不是經過了特委嗎,” 張鼎丞、郭滴人向林一株要證据,林一株高聲説:“證据,當然掌握了,要不然怎么抓人?你説,誰能擔保盧肇西不是‘社党’分子?”看見張、郭二人發愣,林一株不耐煩地説:“有問題你們找特委吧。我們肅委會的任務就是肅清一切反革命的改組派和社民党!”説完,竟撇下二人出門而去。 3月下旬,紅12軍101團及永定、上杭兩縣的赤衛大隊共2500余人槍,由林一株指揮,兵分兩路向蛟洋進發,討伐傅柏翠及北四區的“叛逆分子”。“閩西王”獲知軍情后,緊急動員北四區的所有幹部群眾,加上所掌握的部隊,組成3000多人槍的軍力,嚴陣以待。林一株不敢貿然開進蛟洋北四區邊緣地方尋机作戰。這兩支原本同屬于紅軍的武裝力量,緊張地對峙了10余天,最后以林一株率隊退走而告終。閩西特委派兵剿擊傅柏翠,將“閩西王”從革命陣營中推了出去。此后傅柏翠离開上杭來到福州,國民党省政府主席方聲濤當面委任他為龍岩縣縣長,被傅拒絶。不久,國民党中央組織部長、中統頭子陳立夫,也想把“閩西王”拉到身邊,傅柏翠亦不買賬。后傅終于与國民党第十九路軍的蔡廷鍇牽上了綫,在其后發生的“福建事變”中,傅柏翠曾熱心幚助共產党。 在紅軍長征以后,“閩西王”回到了閩西,利用他的力量和地位,對紅軍游擊隊幚助很大。1949年 5月,他統領2400多國民党軍政人員通電起義,投歸人民,配合解放軍進占閩西。1986年,90歳高齡的傅柏翠重新加入了共產党。傅曾一再地聲明:“我不但不是什么社党總首領’,而且這個組織也是根本不存在的。”對于這一點,鄧發後來在延安也明确説過:“今天來看,閩西蘇區根本没有什么社會民主党’ 的組織,對傅柏翠和許多的同志,是冤枉了他們。” 這些都是后話。 三、中央4月4日的指示信,打開了濫抓濫殺的大門。在這場紅色狂潮中,約有6350余名党政軍幹部死于非命
時間到了1931年春光明媚的4月。4月4日,王明把持下的中共中央,從上海發來了《中央給閩粤贛特委信――目前的形勢和任務》,根据特委劉肅“社党” 的報告,作出了具体的指示:“閩西的社會民主党、江西的AB團及其他地方的改組派等,都是敵人積极地打入到党内和紅軍中來從事破坏活動。從蔣介石到傅柏翠都有整個的聯繫計划的,必須予以最嚴厲的手段來鎮壓!” 鄧發、林一株等人閲過此信,精神格外振奮。在這之前,他們對于處决林梅汀等 17名“社党”分子、出兵討伐傅柏翠,心里有些不安。現在,得到中央的首肯,説明他們是干對的!林一株尤其激動,在其后的傳達中央指示的會議上,林一株喊出了“抓盡一切社党分子,殺盡一切社党頭于”的口號。 會議結束的當晚,林一株指揮抽調來的一個營,將与盧肇西一道被捕的紅12軍的 40多個排以上幹部,每人用長繩捆住,在火把光的照耀下,由全副武裝的戰士押着“移牢”。當經過一處僻靜的山坡時,突然停下來,宣布對這些人處以死刑。為要節省子彈,没有開槍,一律用馬刀砍,用梭鏢刺,然后挖大坑集体掩埋。臨近午夜子時,林一株親自指揮一個排,一鼓作气地處决了曾牧春、謝憲球等15 名“社党”分子。 肅委會夜以繼日地在行動,不停地抓人殺人。各縣的肅委會也不甘落后,掀起了清肅“社党”的高潮。有的地方層層加碼,以示斗爭的堅决。改組后的永定縣委作出規定:“如有各級党部及机關不堅决地執行肅反方針,宜當徹底改造。”“應把反‘社党’工作中表現猶豫的堅决清除出党。”而在實際做法上有人被認為肅反行動不力,或表現出思想上的猶豫,就會被戴上“社党”分子的帽子,抓起來予以刑訊。這使得幹部人人自危,被迫表現出積极投入斗爭的姿態,以求自保。一時間,肅“社党”成了党政軍机關、民眾團体一切工作的重心。 運動鋪開,各地抓捕的“社党”分子越來越多。按照休一株在虎崗審判大會上宣布的三條懲辦原則,起初的半個月,各机關、單位和部隊無論抓捕犯人邃是處决犯人,都得上報肅反委員會,取得批准後來要抓要殺的人越來越多,肅委會來不及作出批复,:卜脆下發了一個文件《閩西蘇維埃政府第25號通告》,作出了新的規定:“如有迫不及待要先處决的,可以先執行,再補報到本政府追認。” 第25號通告的新規定,打開了濫抓濫殺的總閘門。狂潮起處,人頭紛紛落地。被處决的“社党”分子,十有八九是各級党組織、蘇維埃政權中的中堅分子,相當部分是閩西各地紅色區早期的創始人。不少地方一次又一次地宣布破獲“社党”机關,出現的名稱由“社党”支部,上升到總部,直至各級“特委”。閩西蘇區的最高紅色政權――閩西蘇維埃政府,35名執委与候補執委,半數以上的人受到牽連。有的正在主持會議,就被突然而至的保衛幹部,用一根繩子反捆兩臂,鎖住喉結,在人們的目瞪口呆中押走。中共龍岩縣委,曾三次宣布破獲“社党”地下縣委;就是一些區郷的少年先鋒隊,也發現了“社党”組織。 之所以那么的黨員、幹部被打成“社党”分子,主要是根据口供抓來的,抓來就審,以刑逼供,然后按口供再抓,越抓人越多。判定“社党”分子没有明确的界限,按照特委的文件規定,一些平時工作上犯有錯誤,或者消极落后的幹部,一概可以視做“社党”分子。正如特委在“特字一六二號”文件中規定的那様:“這些分子,雖然不是社党成員,但實際上是社黨的表現,是社党發展的對象。”左傾到了极點的肅反路綫,有如一張疏而不漏的天[网網]需要,什么都可以收捕其中。 中共永定縣委,是處决曾牧春后改組的,由原縣委常委、秘書長張覺先代理書記。張主持縣委工作正好25天,就被縣肅反委員會主席在全縣的党團聯席會議上宣布是暗藏的“社党”,就被逮捕起來。同時被捕的邃有縣委常委、組織部長鄭世明等13名幹部。這些被破獲的“社党永定縣党部”成員們臨時牢房里關押了一夜,每個人“過堂”一次,翌日上午一處山野荒地就成了他們的歸宿。一個代理縣委書記,竟由一個縣委屬下的肅委會主席主宰了命運,在“肅反中心”論指導下,當時政權混亂情形,由此可見一斑。 中共杭武縣第五區的區委書記伍超然,没有及時按照縣肅委發來的名單抓捕“社党”分子,第二天下午就被赶來的特派員下令逮捕,被抓的邃有區委的主要幹部 12人。第三天上午,第五區舉行公審大會,集体處决這個升格為“社党杭武特委”的成員們。根据杭武縣肅委會1931年6月1日編的《革命法庭》記載,這 12個幹部都是20歳左右的青年,最小的才16歳。 濫抓濫殺的紅色狂潮,衝擊着閩西蘇區的每一個角落,引起党内外幹部、群眾的极大恐慌,不少的幹部被迫避居山林,有的村庄的農民也集体逃离;至于紅軍部隊當中,有的戰士害怕突然間灾禍臨頭,相邀開小差逃走;邃有些地方的幹部在忍無可忍的情形下,被迫進行武裝對抗。 杭武縣第三區,因為没有在討伐傅柏翠時跟着去打北四區,從區委書記何登南、縣赤衛大隊直屬的三大隊政委陳錦玉,到一些郷蘇維埃幹部、赤衛隊戰士,共有 200多人被指控為“社党”分子,拘押于縣蘇維埃政府所在地白砂鎮。暫時没有被抓的大隊長李真、副政委張純銘、副大隊長邱子庭等人,眼看着這么的同志、戰友,將要背上“社党”分子的黑鍋做死鬼,大家又气又急,就扣押了專門檢查肅反工作的肅反委員會副主席羅壽春,强硬地逼迫他手寫了釋放關押在白砂鎮的 200多名“社党”分子。拿到條子之后,李真指揮第三大隊圍住了几處臨時牢房,迫使守衛人員放出了這些人。 中共閩西特委在獲知這一消息后,認定是一場“社党”發動的反革命暴動,立即調集紅12軍一個團開赴杭武第三區,消滅第三大隊。5月29日,被包圍的第三大隊除少數人突擊逃走,大部分被繳械拘捕,前几天被救出來的人也多數重新被捕。6月1日,特委召開緊急會議,作出决定:“對于已經歸捕的‘社党’分子,應多方設法審訊,以破獲其整個組織,同時要很快地處决!”(見于《中共閩粤贛臨時省委關于杭武第三區事變的决議) 巨大的灾難降臨了。路邊的許多群眾心房在顫抖,在痛苦地流血。他們閉上雙眼,不願意目睹那悲慘的一幕:李真、張純銘等第三大隊的幹部,包括許多戰上,被武裝押送到村埂外的山脚下,從那儿傳來了一陣陣槍聲…… 紅色狂潮的猛烈蕩滌,使得閩西蘇區元气大傷,損失极其慘重,究竟有多少党政幹部和紅軍官而死,歷史檔案没有留下确切的記載在上世紀80年代,經過各級組織和民政部門的調查核實,才大体有了一個數字,即能够統計到的有姓名的受害者、犧牲者,計有6352人(見于1986年5期《党史通訊》中《閩西“肅社會民主党歷史冤案已平反昭雪》! 從保留下來的歷史材料中,可以看到當年“印記”。中共蘇區中央局于1932年2月19 日,在給閩粤贛省委的信中講道‘:“這一非常事件,給閩西黨的創傷是嚴重的,黨員人數由原來的8000人减為5000人不到。”閩西團特委1931年7月 12日在給蘇區團中央的報告中,也講到團組織陷于癱瘓的情狀:“全區30個區委中1個區委能勉强維持工作。團的組織生活及中心工作任務,發生极大的困難。尤其是新幹部幼稚,一切工作秩序都錯雜無緒。” 、比各級党政組織解体、渙散更為嚴重的是,在面臨國民党軍隊第三次“圍剿”的嚴重敵情下,大批紅軍指戰員在清肅運動中無辜受害,致使戰斗力嚴重削弱。中共閩粤贛特委于1931年5月1,日給永定縣委的信中,不能不承認這様一個事實:“紅12軍在這次清肅之后,内部的确万分成問題,戰斗兵的减少,指揮員的缺乏,以及士气勇气的减低,這决不是東拖一下西拉一下可以解决的。”由于紅軍力量的削弱,國民党軍隊加緊了對閩西的進攻,蘇區的紅色政權由原來的48個區,鋭减到22個。 四、閩西的“肅反”受到嚴厲批評,“灾星”林一株受到嚴懲。周恩來抵閩西后,全力糾正肅“社党”的錯誤
7月中旬的閩西,正值盛夏炎熱,中共閩粤贛特委的人事有所變更。7月8日,特委書記鄧發奉調瑞金,其職務由盧德光接任。7月12日,從上海繞道香港再抵閩西的盧德光來到永定。 張鼎丞、郭滴人等人,包括下來檢查工作的閩粤贛省委組織部長羅明,敏鋭地意識到一种轉机的到來。他們分别找盧德光,介紹蘇區肅“社党”的情况。盧听了他們的反映,又到了各地察看,强烈地感覺到大規模的肅“社党”運動給蘇區帶來了嚴重的危机,造成了深重的灾難。他感到憤怒,用兩天的時間向中央寫出了反映閩西肅“社党”情形的報告。7月18日,盧德光主持特委會議,作出一項重要决定:撤銷肅反委員會,成立閩西蘇維埃政府政治保衛處,以郭滴人為處長,林一株降為副處長。 隨着改制的各縣政治保衛局,接到了上級的通知:今后不可隨意處决“社党”人犯地不可再憑審訊口供抓人,抓人鬚經保衛處批准 猶如潰倒的堤壩得到了修堵,攔住了汹涌的水流,濫抓濫殺的現象得到遏制。不久,更大的轉机接踵而至:8月下旬,中央給閩西發來了指示信,對閩西如此大規模地清肅“社党”,表示了非常的惊訝和不滿,嚴厲批評閩西的肅“社党”存在着嚴重的問題,擴大化、簡單的懲辦主義和依靠刑訊三大錯誤。這是人們所看到的第一個對閩西肅“社党”持全面否定的文件。 此時党中央對閩西肅“社党”的態度与以前大相徑庭:4月4日中央在給特委的指示信中,是“采取最嚴厲的手段來鎮壓”,這究競是怎么事呢? 這時候的中央,有一個誰在主持各蘇區肅反工作的問題。六届四中全會后的兩個多月内,打着“執行國際路綫,反對立三路綫“旗號而王明中央,是由共產國際代表米夫通過王明、向忠發等人,實際操縱中共黨的。因此,4月4日發給閩西的指示信,帶了比立三路綫邃要左傾的印記。時至1931年6月,中央政治局常委的分工有所變動,周恩來重新主管軍委,情報、通訊、鋤奸都歸屬于他。中央于8月下旬發給閩西的指示信,正是周恩來依据了盧德光的客觀翔實的報告而寫的。 中央的來信,使閩西蘇區情况突變。9月28日,正在睡覺的林一株突被叫醒,保衛處的行動科長与4個戰士出現在他面前。科長説了一句“上級决定審查你”,戰士們便毫不客气地給他穿上棕繩“馬甲”。同是這天晚上,原肅委會副主席羅壽南、閩西蘇維埃政府文化部長張丹川、勞動監察部長熊炳華等8人,分别由保衛處逮捕。 9月29日上午,閩西蘇維埃政府發出第97號通告,宜布林一株為閩西“社會民主党”的特委書記,張丹川、熊炳華等人均系委成員。 又是一聲炸雷落地,將軍民們震得目瞪口呆:原來杯一株幾個人才是隱藏在革命隊伍内的社會民主党頭子!難怪,這些窮凶惡极的反革命,殺害了我們那么的同志,邃留他干么,為許許多多冤死的同志報仇!越快越好!特委書記盧德光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圍住他發出泣訴和呼吁。 罪惡累累、民憤极大的林一株,到底難逃罪惡。在他被捕的第3天,被插上了“社党”万惡分子的字牌,押到野外伏法。与之斃命刑場的邃有羅壽春、張丹川等8人。他們是背着同一罪名赴黄泉的。 將林一株等人從速正法,對于穩定肅反造成的混亂局面,安撫義憤難抑的民心,是有必要的。但是宣布林等8人為“社党”首領,同様是毫無根据的羅織罪名。地主家庭出身的林一株,個人品質惡劣,政治上野心勃勃,為要達到個人的卑鄙政治目的,利用肅反大權為非作歹,這是事實,但給他戴上那様的罪名,却是錯誤的做法。其實,他哪里又是什么社党”的特委書記呢? 處决林一株,并不標志着閩西蘇區肅“社党”的運動徹底結束。在各縣的政治保衛局,邃關押着不少的“嫌疑犯”,等待處置。另外,對于這場死了那么人的政治運動,到底是個什么shit~様的説法?如何做好善后工作,這些問題都擺在那儿。盧德光与張鼎丞、郭滴人等人,為此多次計議過,打算開完全蘇“一大”再説。 1931年11月7日,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瑞金召開。張鼎丞和郭滴人都是代表。會議結束的翌日上午,兩人結伴來到沙洲壩元太屋,看望已經是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主席的毛澤東。 由紅軍總政委出任中央政府主席的毛澤東,見到閩西蘇區地方黨的兩位領導人,非常興奮,拉住兩人的手問長問短。話没有説多久,毛主席將心中挂記已久的事提出來:“听説閩西的肅‘社党’搞得蠻厲害,現在是怎么様子?” 張鼎丞、郭滴人正是帶這個問題來向毛澤東討教的,不由地向他詳細訴説起來。 毛澤東听完張、郭的感情沉痛的匯報,不由地神色黯然,喟然長嘆,沉聲而道:“太可怕了,這様地搞,不等敵人來打,我們自己就要。這様所謂的斗爭要立刻停止,馬上放出那些邃在關押的人!”隨后,毛澤東問起傅柏翠的情况,并説:“像他這様的同志,應該團結,尊重,决不能往外推,他留在閩西,作用會更大的,可惜呀!” 在臨别之前,毛澤東批了500元銀洋給閩西,用于善后工作,撫恤被害同志的家屬。 張鼎丞、郭滴人回到閩西后,在特委的支持下,以閩西蘇維埃政府的名義下發文件,指示各縣的政治保衛局,五條件地釋放所有被關押的“社党”嫌疑分子,堅决停止抓人。各級蘇維埃政權要對被害人員的家屬予以撫慰,擠出財力加以撫恤。隨后,特委与閩西蘇維埃政府聯合組織了6個工作組,來到各縣督察這項工作。 閩西蘇區對肅“社党”嚴重失誤的自我糾偏,很快地得到了一位“中央大員”――前來就任的蘇區中央局書記周恩來的支持。 周恩來是1931年12月上旬离開上海的,于12月18日到達長汀。一路上,他与沿途護送的人員談話,与駐地幹部交談,瞭解到閩西肅“社党”的情况,劉閩西肅反失誤所造成的損失及嚴重后果十分憤慨、焦慮。12月18日在長汀住下來的晚上,他給中央政治局寫了一封急信。信中寫道:“我進入蘇區日,但沿途所經,已見閩西在解决社會党問題上,造成的惡果是非常嚴重的。”信中尖鋭地指出:“閩西的肅反有許多的失誤,靠的是刑訊逼供,他們處理的方法之錯誤,如中央歷次所指示的殆過之無不及。”周恩來在信中講道:“目前問題已很嚴重,建議中央作一有力决議指示此間,以便盡快處理這一事件。” 周恩來的“伍豪自中區來信”,轉到了中央。中央政治局在經過研究之后,專門針對性地發出了指示信,對閩西蘇區肅“社党”的嚴重失誤,再次作了嚴正批評,指出:“這种錯誤在閩西蘇區已經造成非常嚴重的現象,若不及早糾正,閩西蘇區的發展与鞏固是絶對不可能的。……閩西肅‘社党’嚴重失誤,在于肅社黨的斗爭不但没有造成廣大工農兵群眾對于社黨的仇恨,對于共產黨的熱烈擁護,而且反使群眾懼怕共產党,使群眾對共產党采取了‘敬而遠之’的態度,從而造成了人人自危的恐怖現象。”“中央一刻也不能容忍這种錯誤的繼續存在,要求閩西党組織立刻同肅反中的嚴重錯誤作最堅决的斗爭,最徹底地站在布爾什維克的自我批評上,檢討在肅反問題上所犯的不可寬恕的錯誤。” 1932年2月下旬,中共閩粤贛蘇區第二次代表大會在長汀縣城召開。周恩來在會上傳達了中央關于閩西肅“社党”的指示。福建省委代理書記羅明沉痛地承認“省委在指導肅‘社党’中犯了重大的指導性錯誤。没有從階級力量的劉比上來觀察‘社党’,夸大了‘社党’的力量,不相信群眾几年來在土地革命中的力量。這就發生了唯心的推測,和肅反中心論,甚至對黨員對群眾都不敢相信。(見于《中共閩粤贛蘇區黨的第二:次代表大會决議》,(1932年3月14日) 至此,曾在閩西蘇區汹涌澎湃的紅色狂潮,被徹底遏制住了。其后,隨着對這一事件展開的各种調查證明:所謂的社會民主党,在閩西蘇區根本不存在,純系虚烏有!乃是一場完全錯誤的曠世冤案!
|
|
點擊朱筆,直抒胸臆